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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世界意志天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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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城市沒有秋天,氣溫一降,就從夏天過渡到了冬天。瑞城便是如此,一晚入冬。

宋溫繁寄來厚衣,問謹寧上個月怎麽沒過來,半真半假地抱怨她和程慈元是留守父母。

“太忙了。”

謹寧或是三字,或是一兩字地應付宋溫繁,沒什麽感情地回著“有”“在吃”“挺好”“嗯”“拜拜”“過幾天”。

溫可謠在旁邊聽見,說:“宋女士脾氣真好,要是我媽,直接開罵我這是什麽態度。”

她的弦外之意,無非是在點謹寧過於冷漠的表現。對此,謹寧用於辯解的依然是同一個理由:“確實是太忙了。”

除去忙工作,謹寧能忙什麽?

溫可謠不確定,但她可以肯定一點,上個月雷蒙·普爾曼被捕,其中多少有他的手筆。

新聞報道莘城警方接到群眾舉報,前往酒店抓捕在逃嫌疑人時,意外解救了另一名被猥褻的受害者。據悉,這位受害者是雷蒙所雇傭的私人短期導游,男性,三十五歲,醉酒後被意圖行不軌之事的雷蒙帶到酒店。好在警方到來及時,受害者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。

而謹寧上個月在莘城的活動很多,有被拍到和雷蒙同框的照片。大家猜想的是謹寧的雲開醫療將和普爾曼藥業合作,畢竟雲開醫療近期突然發布多個招聘啟事,高薪吸引醫學和藥學人才。業內有風聲,雲開想要重振藥業。

溫可謠離謹寧近,可知道的還不如小道消息多。她挫敗地從辦公桌上揀了幾張紙當扇子,心想空調開得熱死個人,謹寧怎麽還穿那麽厚?西裝搭運動護腕,誰教他這麽穿的?一點也不像個服裝集團的總裁。

被她沈默地盯了五分鐘,謹寧用她手裏的紙給她折了一個小扇子,最後發問:“有什麽事嗎?”

“難得榕榕好一些了,這周末我做東,組個飯局,給她補過生日,你把姓葉的帶上。”溫可謠拿紙給謹寧扇風,繼續說,“我會想辦法說服晉慶安讓他們一家三口過來的,你們的關系別就這麽算了。”

謹寧停住動作,表情看起來像被這個提議難倒了,又像覺得這個提議多此一舉。

溫可謠往他正在處理的合同上瞟一眼,是有關童裝代言人的更換,新的推薦名單裏已經沒有了晉允榕的名字。

任誰都能感覺出晉慶安在疏遠博約集團。他主動提出的解約,堅持要付違約金,說是就當買走晉允榕在博約剩下的物料,禁止博約再使用晉允榕的肖像。

他是有點遷怒的意思在,私下裏,溫可謠就收到過晉慶安類似以後減少往來的表達。對她尚且如此,想想就知道謹寧和葉近秋肯定也收到了,而且會更直白,更傷人。

“人和人之間的關系,有時候也很純粹的。相信我,全博約的情商加起來都沒我高,聽我的話,吃福在眼前。”溫可謠說完,把小扇子交給謹寧,接著秀了一下她手臂上約等於無的肌肉,徑自去證明她的情商了。

謹寧把折成扇子的紙打開,用掌心一遍又一遍撫平上面的折痕。但無濟於事,該凸起的地方還是會凸起,一放手就變得有棱有角。

他不再折騰這張紙,打算放回原處時卻找不到原來的文件盒。一份一份翻,翻到後面已經不是在翻文件。

他在翻他的情感,那些被分門別類打上喜怒哀樂標簽的情緒波動,住在一個又一個封閉的小盒子裏。

謹寧嚴苛地要求自己一個都不打開。這並不意味著感覺的缺失,相反,他更為強烈地接受著這個世界,不亞於第一次得知自己只是個書裏的人物。

從前他不想步楊芝樂和徐超的後路,不想落入世俗的窠臼,把方孔當成理想的模板。與方孔分開後,自以為由葉近秋打造是重新找到了方向,在他離開重返後才發現其實變成了另一個他,從未真正改掉把自己寄托在別人身上的習慣。

在完成和怯懦的自己的戰爭前,謹寧想他要自私一回了,至少這一秒,他不在乎所有人的幸福,他想要自己幸福。

……

天平偏了。

這個怪想法在心底生根發芽的同時,葉近秋耳邊呼嘯的風聲變小了,而滋啦滋啦的雜音怎麽都消除不了。

難道色盲的副作用消失,又來了耳鳴嗎?

是用哪一個治療方法導致的?得回去和晉慶安說一下。

葉近秋轉身,系統打了一個哈欠,問:【你不是剛被他趕出來嗎,怎麽又去?】

【你困了你就休眠,別打擾我。】葉近秋催它關機。

在國外那段時間,系統經常被十八歲的他搞成死機狀態,回國後這個人工智能都累出了人類的樣子。

系統“哼”一聲關機,葉近秋“叮”一聲按響晉慶安家的門鈴。

他收集了每一位志願者的治療方法,用過的藥,他都在自己身上先試了一遍,最後才把安全的綜合方案發給謹寧。

謹寧沒有直接把治療方案給晉慶安,而是讓葉近秋給。

這和葉近秋的想法不謀而合,他需要觀察晉允榕的治療效果,再對每一期的治療做調整。

但晉慶安不樂意,把葉近秋關在門外,拿走藥,交流完病情就讓他走。

門鈴這樣按下去顯然也不對,容易擾人清夢。葉近秋寫下一張字條,包上一粒小石子,從沒鎖的窗戶裏扔進晉家。

關窗戶時,他的頭頂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。

順手摸過去,一個紙杯,連著一根懸掛下來長長的線。

葉近秋把傳話筒放到耳邊,晉允榕“嘻嘻嘻”地笑著。他擡頭,看到她穿著喜歡的公主睡衣,對著另一個紙杯說話。

“謝謝你葉叔叔!我認識你哦,你和小葉叔叔很像,但是你臉上有個小小的疤,我記得可清楚了,之前也是你救的我,謝謝你!”

恢覆得很好,連細節都可以想起來了。

葉近秋肩膀松下去,也對著紙杯說:“謝謝你,允榕。但是你應該早點睡覺,晚安。”

“好的哦,晚安,葉叔叔,再見~”

她把繩子收上去,歡快地揮手告別,葉近秋在心裏批駁專家的胡話,什麽史上最冷,這明明是個暖冬。

他的批駁換到特定環境,就是真理,例如冷空氣吹不到的連海平市,正在穿短袖。

葉近秋落腳在連海平市,是迫於無奈。可以說他一發送綜合方案,謹寧就撤掉了對他的投資,把他在莘城的商業版圖抽成稀巴爛。

他在國外是沒閑著,小掙了一筆,全部拿來拍了一顆美麗的鉆石。然而比鉆石更美麗的,是鉆石被天衣無縫地盜走這個故事。

葉近秋的破產,莫名地被襯出了美感。可能也是一種回旋鏢,他曾嚴格控制謹寧的零花錢,和他說“男人有錢就變壞”,現在紮到他自己被謹寧弄破產了。

盡管沒什麽錢,葉近秋的心態還是很平,對賺積分的欲望都低了。適合養老的連海平市以往絕不會是他發展的首選,他和謹寧給它的定位都是適合浮生一日閑的城市。

景區裏有他給謹寧買的房子,他暫時就住在那裏。今年謹寧沒來度假,也就沒找人打掃,家裏全是灰。

葉近秋潔癖發作,不打掃幹凈心裏不舒服,花大力氣內內外外地清洗了一遍,不忘給泳池蓄滿水。

這個房子對他的意義是獨一份的,他只有在這裏,戀愛腦似的,每分每秒都想和謹寧黏在一起。

天天都在躁動的夏日,葉近秋有時用他背後的文身引誘好奇的謹寧,故意吸引他的眼神,故意說出來讓他出糗,故意握著他的手摸自己,從手臂到肩胛,看他害羞又抽不走手的樣子。

有時把謹寧堵在飄窗上,在他認真看銀河的時候親他的眼睛,等他瞪過來,氣鼓鼓的時候親他的鎖骨。隔著薄衣料,含住他的皮膚,聽他又怒又羞的聲音:“拉窗簾!你又不拉窗簾!”

窗簾當然是會拉的,但要謹寧答應他的條件,他常常是說:“喘一下。”

起初的起初,謹寧扭過頭,不屈地說:“奇恥大辱。”

然後,知道反抗無果,小貓一樣低低嗚咽。

再然後,熟練得面無表情來勾他。

坦白地講,有差點擦槍走火的時候。但是謹寧不願意,葉近秋也就放過他了。做到最後一步講究你情我願,不是真的床上打架。

有事沒事,葉近秋都想親謹寧。謹寧不會回應,可他有其他反應,會下意識地抓住葉近秋的衣服,緊緊的。

謹寧是很怕被拋棄的人,他自己或許沒意識到,葉近秋倒是一直很清楚。

清楚到他現在坐在沙發上抽煙。

葉近秋極偶爾才抽,上一次是他快死的時候,想著反正都到肺了,那就讓肺也嘗嘗尼古丁的味道。

不得不說,很中二。

也不得不說,他現在很寂寞。耳朵的雜音時有時無,一般白天持續得時間長,深夜會消失。

葉近秋問了晉允榕,她沒有出現這種狀況。她還興高采烈地說,可謠姐姐要給她補辦生日派對,謹寧哥哥和小葉叔叔都會來。

“葉叔叔你能偷偷來嗎?我會給你留蛋糕的~”晉允榕悄悄邀請他,把時間和地址都給了他。

葉近秋沒看天氣預報,從連海平市飛到瑞城,凍得人快傻了,不得不先去買羽絨服。

後又在趕去酒店的路上被出租車追尾,系統說:【我估計你等會兒還有倒黴事。】

到達時果然誤了時間,生日派對已經在散場。

【就你長了張烏鴉嘴。】葉近秋說完系統,想找個機會把生日禮物給晉允榕。

禮物外面的包裝是紙,葉近秋卻摸到了什麽毛絨絨的東西。

他一驚,盒子脫手,裏面的水晶球落地發出悶響,流出帶著碎星星的液體。

他那有雜音的耳朵開始聽到不一樣的聲音,有人問:“謹寧,你等會兒要怎麽回去?梁之庭送你嗎,還是說他在小貝那邊不準備來?”

葉近秋倉皇地往酒店門口看去,被所有人擁著的謹寧一邊說“他應該來吧,我打個電話問問”,一邊摘下自己脖子上的圍巾戴到覆制體身上。

一圈,一圈,一圈,總共繞了三圈,末了對齊拉好,指尖最後的感覺是圍巾上的流蘇。

葉近秋能感覺到謹寧在想什麽:怕覆制體感覺冷,怕覆制體不知道這是冷,怕覆制體冷了不知道說。

葉近秋臉色劇變,一個想法就夠了,偏有那麽多,像那條圍巾一圈一圈又一圈纏到他脖子上,幾欲窒息。

他咬牙切齒。

覆制體它媽的,這真的是個冷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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